什坊院的案犯各自进行具有个性特点的反抗。
彭德怀写得最多。写历史真实是他对专案组颠倒黑白的最大抗争。
彭德怀的老战友黄克诚则拒绝写交代,拒绝回答专案人员的审问。
专案人员为黄克诚专门准备过一次“打态度”的会,审讯室里挂着大黄纸写的毛主席语录:凡是反动的东西,你不打,他就不倒……主审人陈*(又是这个陈*)对挺着瘦瘦的身子、坐在被审位上的黄克诚喝道:念墙上的毛主席语录!
黄克诚慢声回答:我---知---道!
知道也要念!
看不见!
你戴眼镜干什么?陈*等人一齐站起来。黄克诚仍不理睬。陈*上前一把将黄克诚的眼镜抓下来摔在地上,一条眼镜腿摔断了。陈*骂黄克诚:你是反革命分子,不老实决没有好下场!
黄克诚怒不可遏,喊起来:谁说我是反革命,谁就是反革命!说着,拿起面前的杯子,嘭的一声砸到自己的额头上,血流满面,跌跌撞撞倒在墙角稻草上。陈*等人马上打电话搬援兵。监护点领导来了,黄克诚说:我就死在这儿,我不让他们折腾我了。专案人员只得让黄克诚回去。
在囚室里,黄克诚每天大部分时间是坐在那把带靠背的破椅子上,用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,有节奏地摇晃。他经常反抗哨兵的无理管束。他患有气管炎和肺病,体弱气虚,上厕所走得慢。一次,哨兵喝令:快走!他顶撞,哨兵把枪一横,喝道:你还敢反抗!黄克诚索性蹲下不走了,说:我不起来了,你枪毙了我!
在罗道庄的时候,黄克诚将他对“文革”的感喟赋为一首蝶恋花,词曰:
满树桃花红烂漫,一阵狂飚,吹掉一大半。落地残红何足羡,且待来年看新瓣。 人间变化千千万,升降起落,有如急流泛。天翻地覆大转换,英雄转瞬成坏蛋。 黄克诚将词写在一张小纸条上,压在抽屉的垫纸下。从罗道庄突然转移至什坊院,黄克诚忘了这件事,被严密搜检的监护者发现,上报专案组,被专案组定为“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黄克诚的反动诗”。黄克诚自然免不掉挨许多斗。这首诗以后被收到彭德怀专案卷内,不知是怎么把它和彭德怀联系起来的。
1981年9月的一天,我在采访黄克诚时问他是否有这回事。黄克诚笑答:确有其事。并说,他为此又挨了许多斗。他以大将的气魄冷对专案组的暴虐,又作诗一首,这次他将诗刻印在自己的心头。诗曰“补白乱写不成章指《蝶恋花》一阕”:
云海茫茫谁能详。道听途说难入耳,凭空捏造坏心肠。 宇宙很小天地宽,不怕苦来不怕脏。革命意志坚如铁,到处都可乐无疆。 不管怎么审、斗,黄克诚不断提出一个意见:说我是反革命,我想不通! |